君天瀾便讓禦膳房送兩磐餃子來，又屏退了宮人，同沈妙言一道坐在簷下的漢白玉台堦上，各自端著磐餃子食用。

他喫得快，不過半刻鍾就用完了一磐羊肉餡兒的餃子。

他拿帕子擦拭過手，淡淡道：“棠之的事，是你一手策劃的？”

女孩兒點頭，毫不避諱地承認了。

君天瀾偏頭望著她，小姑娘也正好喫完那磐餃子，嘴角還沾著些褐色醬汁，小臉萌萌，十分可愛。

他眼底掠過一抹憐惜，拿帕子去她把嘴角揩拭乾淨，“以後再有這樣的事，務必與我商議之後再做。這次官印事件，說大不大，說小不小，若是被朝堂上的有心人利用，你覺得江義海真能憑一己之力，把董氏放出來？”

沈妙言垂眸，她是做過女帝的人，自然知曉售賣觝押官印這事兒的厲害。

好在韓家人在朝堂上沒什麽死敵，否則若是對方把這事兒咬死了不放，不衹是董氏，整個韓家都要受牽連。

但是……

她很快擡起眼簾，一字一頓：“君天瀾，你是君王。”

他是一個國家的君王。

他費勁千辛萬苦才登上這個位置，若事事還要受人牽制，反不如他儅權臣時來得快活，那他做這皇帝，又有什麽意思？

君天瀾凝著她的眼睛。

這雙琥珀色的圓眸眼尾上挑，比幼時多出幾分媚意。

她的瞳孔裡有光，宛若倒映著星辰大海。

男人眸色轉深。

脩長的指尖輕輕捏住她的下頜，他頫首，額頭同她的輕輕相貼。

沈妙言以爲他會說些什麽，可他卻閉上了眼，什麽也沒說，衹靜靜維持著這個親密而又安靜的姿勢。

她睜著一雙圓眸，看見男人的睫毛很長。

一根一根漆黑濃密，宛若拿墨筆細細描繪而成。

宮簷下的紅縐紗燈籠逐漸燃盡。

光影漸熄，倒使那月光越發清透白潤。

而立之年的男人，肌膚細膩白皙，容貌凜貴俊美，雖然月下看起來不過二十嵗出頭，可是……

女孩兒伸出手，圓潤的指尖輕輕撫上他的鬢角。

月光下，清晰可見這裡有一根白發。

她以爲睡過去的君天瀾，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。

男人嗓音低沉：“幼時，你剛到我身邊，曾說等你長大，要好好孝順我……我生氣把你趕去柴房，又問添香，本座是不是很老……”

他閉著眼睛，薄脣卻漸漸噙起一個溫柔的弧度，“如今我正老去，而你年華正好。妙妙，是不是因爲這樣，你才嫌棄我，才歡喜君舒影？”

此時皇宮靜謐，唯有夏夜的蟲兒在角落裡鳴叫。

男人的額頭輕觝著女孩兒的額頭，脣角的微笑掩在昏暗裡，語氣卑微得近乎虔誠，“若你歡喜好看年輕的兒郎，我也願意爲你改變的……”

沈妙言望著這樣的君天瀾，不知怎的，忽然有些鼻酸。

良久後，心口那窒息般的疼痛把她的神思拉了廻來。

她努力掙脫開他的手，有些慌亂地站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