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鳶篇；結侷

  我早知有一日會死在他手上，卻不知來的這樣快。

  蛇族先輩無仁，學了人類皇帝的猜忌之心，怕他功高蓋主，便將他振威四方的英武之名改爲亂臣賊子謀逆之罪，流放古塔囚禁兩千五百年之久。

  若是我，我也會不平。

  可我不能不平，我是蛇族的七公主，我必須要爲我的父王母後，爲我的子民考慮，也要爲他們而戰——縱使他是對的，我也要維護那個錯誤的存在。

  他救了我許多次，每次都是因爲被我利用。這個英勇善戰的將軍在用兵上出神入化，可是平時卻像個呆子。我不止一次這樣笑著說給八妹聽，我甚至還爲了証明給八妹看，讓他們把我綁在柴垛上做實騐，賭他會不會來救我。

  我站在高高的草堆上，烈火即將吞噬我，可我一點也不怕，我敢肯定他會出現。

  果然，不過倏忽他便出現在一旁的茶樓上，我笑著大聲對他說：“墨舒，你知道，我有多喜歡你嗎？”

  雖然隔著遠，但我感知到他本如寒星璀璨的雙眸頓時如陽光耀眼溫煖——他不顧一切地沖上來，可他替我解開繩索的時候，也不知是誰在附近佈下弓箭手，在他把我抱在懷裡的那一刻，萬箭齊發！

  他摟著我的胳膊一點一點收緊，再一點一點放松……我看到鮮血浸溼了他的後背，我摸到密密麻麻的箭羽聚集在他肩膀，我緊緊摟住他的脖子，突然好想哭。

  我知道他不會死，但我知道我心很疼。

  後來我知道了，弓箭手是大哥吩咐的，我本以爲這衹是我和八妹之間普通的玩閙，沒想到，我的第一次任性，竟然陷他於如此危險的境地，也成爲大哥抓住他最有利的機會。

  重傷昏迷的墨舒被他們拖下去，我被他們死死攔住關進了屋裡。

  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我度過了這輩子最爲漫長的七天——我每天都在想墨舒怎麽樣墨舒怎麽樣，他的傷勢他的生命，還有他燦若陽光的眼眸。

  再後來見到他，他已經踏平了蛇族王宮，遍地橫屍，血流成河——逃廻來的宮人告訴我大哥在城外和他殊死一戰，前線已經觝擋不住，怕是這王宮成爲他掌中物也不過須臾。

  我換好盔甲提著劍趕過去，可爲時已晚——沒人打的過墨舒，他是兩千五百年前的戰神，現在，也是。

  他說他以前很喜歡很喜歡我。我想說我知道，所以我才敢那麽恣意妄爲。

  他說他覺得我也是那麽那麽喜歡他。我想說是的，所以我那七天水米未進衹想著他。

  他問我：“那你現在告訴我，你有多喜歡我呢？”

  在嘴邊徘徊許久的答案，我卻說不出口，我無法站在我族人的屍躰和血泊裡，承認我愛我滅族仇人的事實。

  我無法挽廻這場悲劇，我已經是罪人了。

  我笑他愚蠢，擡起頭把脖子露給他：“你殺了我吧。其實我也沒多喜歡你。”

  噬月黑刀飛快出鞘，我聽見清脆的刀鳴，利刃劃破皮膚的痛感都如此清晰。

  天地間雲波詭譎，轉瞬顛覆。我躺在他的懷裡，血液奔湧而出，濺到他好看的眉眼上，生命一點點在流逝，我完全感覺得到，比墜入深淵還要來的絕望，來的迅猛。

  我要死了嗎？

  死在他的刀下，他的懷裡，好像沒有什麽遺憾了吧。

  可是爲什麽我突然不想死了，看著他的樣子一切就都變得不甘心了。

  我想和他說說話，我想抱抱他，我還沒親吻過他柔軟的嘴脣。

  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，我連發聲都無法做到……不行，我想告訴他，我一定要告訴他！我的嘴巴一張一郃，卻始終發不出聲音——我沒力氣了，你如果懂我，那你一定會知道我想說什麽。

  我想說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