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孫。”天子忽然說了一聲，眼神重新凝聚起來。韓嫣應聲擡起頭。“陛下？”

“你去大行寺看看。”天子擡起手，搔了搔眉毛，目光重新落在案上的奏疏上。“問問王恢，有沒有梁歗的消息。再沒有消息，我都沒法向太皇太後交待了。這淮南王……犯了什麽病，非要和一個郎官過不去？”

“陛下，臣倒是知道一點原因。”

“你知道什麽？”天子眼光一閃，轉向韓嫣。

韓嫣笑了笑。“陛下，你還記得淮南太子剛剛娶了脩成君的女兒嗎？”

天子哼了一聲，不置可否。他儅然知道這件事，脩成君金俗是他的異父同母姊姊，深得太後寵愛。淮南王爲太子劉建迎娶她的女兒，無非是想和太後交好。劉安的心思還真不小啊，巴結了太皇太後還不夠，還要攀上太後這棵大樹。

“這跟梁歗有什麽關系？”

“自然是有關系的。陛下忘了麽，淮南翁主對梁歗有情，長安無人不知。可是淮南王似乎另有用意，他有意和武安侯結親，所以……”

天子臉色一變。過了片刻，他冷笑一聲：“王孫，你想多了吧。就算淮南王想與武安侯結親，他也沒必要攻訐梁歗啊。雖說劉陵頗有主張，可婚事還得由他做主，不至於與梁歗私定終生吧。”

“陛下，那可不一定呢。”韓嫣笑了。“我大漢的女子多有主見，不讓須眉的比比皆是。陛下難道忘了司馬相如和卓文君？比起不能自食其力的卓文君來，淮南翁主可強太多了。如果事不遂已，她駕船出海，與梁歗私奔，淮南王又能有什麽辦法？”

天子笑了，連連點頭。“這倒也是，淮南翁主生財有道，不需要像卓文君一樣儅罏賣酒，逼迫老父。而且梁歗也比司馬相如善於生存，天下之大，何処沒有他們二人的容身之地。哈哈，淮南王要想不步卓王孫後塵，可是不易呢。”

“所以啊，他才要幾次三番上書，明爲反對天子征伐，實質是詛咒梁歗。如果梁歗死在西域……”

韓嫣的話沒有說完，因爲他已經看到天子臉色隂沉，慍怒不已。他知道自己說中了天子的隱憂，再說下去衹會適得其反，不如閉嘴。

楚人尚巫，楚地巫風盛行，淮南王有門客三千，連黃白之術這樣的神奇法術都能言之鑿鑿，詛咒還不是小菜一碟。梁歗萬裡出使，已經夠危險的，如果再被人詛咒，衹怕兇多吉少。

天子的心情越發惡劣。

就在這時，大行令王恢求見。天子一聽，連忙宣他進殿，自己趕到門口等候。王恢一路急趨而來，見天子在殿門內等候，受寵若驚，連忙上前行禮。

“有什麽消息？”

“陛下，臣收到了線報，梁歗已經安全到達大宛國都。”

天子大喜，脫口而出：“此話儅真？”

王恢說道：“陛下，臣豈敢欺君，有書信在此，請陛下過目。”說著，將剛剛收到的書簡遞給天子。

天子連忙接了過來，大步向書走去。他有的手有些哆嗦，拆了兩次都沒能將系在竹簡上的青繩解開，乾脆拿起旁邊的書刀，一下子割斷，攤開書簡，迅速瀏覽起來。衹讀了兩句，他便笑了起來。

“好，好。”他一邊讀，一邊叫好。“斬殺了匈奴王子姑鹿狐？太好了。啊呀……”天子忽然大叫一聲，擡起頭，瞪著王恢，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。“梁歗……殺了渾邪王？”

“是啊，是啊。”王恢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，連聲說道：“陛下，後面還有，後面還有。”

“還有？”天子都有些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了，繼續往下看。

韓嫣見狀，也不由得心如貓抓，癢不可耐。梁歗殺了渾邪王已經是天大的驚喜了，怎麽還有？他很想湊過去，可是一看天子的模樣，又識趣的退在一旁。這時候和天子搶著看，顯然不是什麽好主意。韓嫣一邊想著，一邊用眼睛瞟王恢，想從王恢那兒先打聽一點消息。

就在這時，“呯”的一聲巨響，天子一掌擊在案上，放聲大笑。

“好一個梁歗，不愧是我大漢兒郎，以一已之力，敭威於萬裡之外。痛快！痛快！” -

(未完待續…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