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歗奉詔入宮，在承明殿見駕。

天子滿面春風，笑容可掬。“梁歗，你用了什麽手段，居然讓淮南王答應了你？”

梁歗一本正經的說道：“無他，唯一腔誠意爾。”

天子瞪了他一眼：“你少在我面前打馬虎眼。我那王叔是什麽人，我能不清楚？他學問淵博，文採風流，劉陵是他的掌上明珠，你卻是個粗鄙少文的武人，相去萬裡，他能輕易松口？快說，你究竟用了什麽辦法。”

“這個”梁歗強笑著作了一揖。“陛下若要臣說，得先赦臣之罪，臣方敢說。”

“你還有罪？”天子眼角顫了顫，歪歪嘴。“是什麽樣的罪？有些罪可赦，有些罪卻不能赦。”

“儅然是妄言朝政之罪，和誆騙淮南王之罪。”

“呃”天子松了一口氣的同時，又有些失望。“你的意思是說，你是騙淮南王的？”

“臣給他畫了一個餅。”梁歗得意的笑了起來。“一個非常大的餅。”

天子好奇心大起。“你快說來聽聽，朕赦了你的罪便是。”

“唯！”梁歗拱手，將自己獻圖之事說了一遍，衹是沒有提淮南王有不臣之心。這種事根本不能說。

天子的注意點顯然與淮南王不同。他沉思片刻，將信將疑。“海外真有如此河山？”

“臣聽人說的，是不是真的有，誰也不知道。”

天子眼神閃動。“那能派人去看看嗎？”

“儅然可以。不過，風波萬裡，比沙漠草原還要兇險萬分，若無萬全準備，恐怕兇多吉少，九死一生。”

天子點點頭，沒有再追問。他明白了梁歗的意思。這的確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大餅。“你憑什麽認定淮南王會被你這個大餅所吸引？”

“陛下，時至今日，朝廷削蕃之政已經勢在必行，臣能看得到，他豈能看不到？道家講柔弱自持，淮南士馬又不足與朝廷相抗，遠走海外是他唯一可行的選擇。其他諸王就算有這個想法，也沒有這個自信。淮南有門客三千，奇人異士不少，淮南王又是喜歡空談、不知實務的生，他想必是以爲自己有機會的。”

“那你覺得他有機會嗎？”

“若陛下支持，也許有一點可能。如果沒有陛下支持，恐怕”梁歗搖搖頭，沒有再說下去。

天子笑笑。“依你之見，朝廷應該支持他嗎？”

“臣鄙陋，不敢妄議。”梁歗頓了片刻，又道：“不過，臣覺得江都王戰死沙場，求仁得仁，也是一個不錯的結果。”

天子沒有再說。他明白梁歗的意思。與其天天防著這些王有異心，不如讓他們去外面折騰。成了，朝廷可以將新得的土地封給他們，大漢的疆域進一步拓寬，又能將他們原來的封國收，一擧兩得。敗了，那也是他們自己的損失，朝廷最多予以虛名的褒獎，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損失。

比起削藩激起強烈反撲，這顯然是一個更溫和的辦法。

“這是‘避害’，那‘趨利’又如何？”

梁歗反問道：“陛下，‘趨利’與‘避害’有區別嗎？”

天子愕然，隨即恍然大悟，不禁笑得打跌。沒錯，趨利就是避害，避害就是趨利，原本是一枚銅錢的兩面，豈能截然分開。遠走海外，對淮南王來說也是如此，豈是趨利，又是避害。

梁歗一臉平靜，衹是眼神中帶著幾分得意。天子一邊笑，一邊指著他。“你啊”他想了半天，卻不知道怎麽說才好，最後說道：“淮南王叔做了一輩子的學問，研究了一輩子的權謀，最後卻被你給騙了。他若是知道真相，衹怕會惱羞成怒。”

“呃”梁歗咂咂嘴。“他若是知道臣爲陛下獻了推恩之策，恐怕就不止惱羞成怒了。”

天子心中一動，連連點頭。沒錯，梁歗的推恩策一旦實施，不僅是淮南王，恐怕所有的王侯都會將梁歗眡作仇人。要說忠誠，還有誰比梁歗忠誠？要說能力，還有誰比梁歗更有能力？別的不說，推恩策這樣的妙計，嚴助等人就沒想到。

看來，梁歗不僅能領兵征戰，還能內輔朝政，是一個真正的肱股之才。別看他讀的少，可是処理起實際政務來，比嚴助強太多了。

刹那間，天子有了決斷。

(未完待續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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